一、诗性审美在平面设计中的萌生
平面设计中的诗性审美承袭了诗歌的特点，从自然、情怀和哲理等角度来抒发设计者所要表现的情感。诗性审美作用于平面设计中主要包括对物境的欣赏、对情境的品味以及对理境的把玩，从而为平面设计带来更多的创意和灵感。
（一）对物境的欣赏
对物境的欣赏，讲究的是欣赏自然的乐趣，品读自然的美丽。《文心雕龙》中写道：“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1]P2大自然给人们带来的不止是丰富的物质资源，更多的还是多样式的充满自然气息的视觉和听觉上的感受，人们也从大自然的动植物以及各种天然景色中获取设计的灵感。从古至今，无数设计者从模仿自然中获取灵感，并创作出无数经典的作品。日本设计大师小岛良平先生就曾举办过以自然生态环境为主题的个人展，这次展览作品都是受南方景色的影响而创作的。良平先生使用铅笔绘制了良多景物的草图，并最终将主要图形固定在花果的形态上。他从大自然中获取灵感，并使用抽象几何图形来衬托植物本身的有机形态。
同为日本设计师的田中一光先生则更喜欢通过自由想象来表现源于大自然的灵感，他曾说过，他的作品中，相比较写生类，更多的还是通过自己对大自然的理解和想象，来创作出自己所认为的应该具备的形态和特点的作品。一光先生的作品大都像设计随笔一般，通过自己对自然的感知来即兴创作一部部视觉艺术。与之类似，永井一正先生在创作作品时也是凭借自由想象，然而他的思想却更进一步，在作品中掺入了点点诗意。永井一正先生的作品用点和线的交汇来描绘生命，有种与大自然交相呼应的感觉。他的作品不止是对景观的物象描绘，更多的还是将大自然中一花一木、一草一石的内在韵律表现出来。从以上个例来看，平面设计灵感萌发的起点之一就是对物境的欣赏，当然这种欣赏从以上几位设计师的例子中可以看出，它可以为平面设计创造出无穷无尽的灵感。自然物境形态中蕴含着的充满诗意的灵感和对于生命的感悟，于平面设计师而言是一笔巨大的宝藏，也是开启他们诗意设计灵感的方式之一。
（二）对情境的品味
品位情境，即是品味人趣，品读情怀。正所谓情景者，境也。“情”和“境”的相遇往往会激发出强烈的诗意，也正是从这种相遇中找到它的表现形式。对情境的品味可以带给人们诗一样的感受，从而涌现出更多富有诗意的设计灵感。或花，或梦，或诗，甚至于微不足道之物。杉浦康平先生所设计的作品往往包含着大量的宇宙、音乐、圆环等符号。在进行书籍设计时，他认为书籍如同一粒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般，蕴含着生命的奥秘。因此，他在设计时并不只是纯粹的设计书籍，而是用心将作家的灵魂以更直观的视觉形式表现出来，引导着读者用心灵去阅读书籍。在《记号森林的传说》这本书中，封面采用了日本古乐记谱法、三弦琴谱以及佛乐声明谱。这些颇具象征意义的符号贯穿整本书籍，使读者在看到封面的线谱时就忍不住轻声哼唱，仿佛置身于此意境当中。另外，为了使读者在阅读时获得更富有诗意的感受，康平还专门将书页边缘的风景进行缓缓地移动。其源自于宇宙生命奥义的设计，往往都会让读者感受到别样的诗意和情怀。对情境的品味同样可以使设计师从中获取丰富的平面设计灵感，无论宇宙有多浩瀚，天空有多广博，人们心中最留恋的依然是那看似微弱的情感。以情境为基础来设计作品，往往都会让人在内心产生富含诗意的共鸣。用心去品读情境，也可以让人们从中体味到更多的诗意设计灵感。
（三）对理境的把玩
把玩理境，实际上是指对理境和哲理的品读。钱钟书曾经说过：“举万殊之一殊，以见一贯之无不贯，所谓理趣者，此也。”在他看来，所谓理趣，指的就是通过对客观哲理的具体描绘来揭示哲理，同时富有浓郁的诗意。对于理境的把玩，可以让设计师从诗性的理趣当中获取对物象的哲理感悟。设计大师希尔曼的作品大都以出奇制胜而著称，表现出让人惊叹而又简洁准确的哲理感悟。他的学生冈特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时就被他作品中富含诗性哲理的物象表现而震撼，之后立刻就下定决心要从希尔曼大师那里学习到这种超卓的设计手法。希尔曼先生作品之所以具备这样生动形象的理趣，这与他总是深度把玩挖掘物境有着直接的关系。由此可见，对理境的把玩也是平面设计中灵感萌发的起点之一。理性思维与诗性思维只是异质的思维方式，并不应该是相互排斥的关系。诗性美以理趣的形式展示出来，而理趣的结果又折射出诗性美的光芒。对物境的把玩使诗性美产生了理趣，对哲理的品读也可以开启诗性设计灵感。
二、平面设计中诗性审美的表达
在萌生出平面设计诗性审美后，更重要的一个环节还是平面设计诗性审美的表达。表达方式对于平面设计诗性美的展现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设计者对平面设计中诗性审美的表达方式主要含概写实造形、传神达意以及妙语抒情三种。其中写实造形是诗性美物性的还原和再现；传神达意是对诗性美意境的完美展示；妙语抒情则是对诗性美哲思的最好禅悟。
（一）写实造形
诗性审美和普通审美相比，往往更重视观众对于审美主体的知觉体验的表达。诗性审美语言并不是可以确切表达的语言，它的表达方式极为独特。诗性美和世界之间并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中介，也不需要思想的转换，它可以将世界以最直观的形式表现出来。从这方面来讲，诗性审美语言是一种沉默性很强的语言，然而它的无言却胜过了任何语言。诗性美的平面设计也是沉默性的设计，它需要学习诗性审美语言这种“无声胜有言”的特色。平面设计一般包括两种言说方式，一种是一般性言说，一种是诗性言说。其中一般性言说主要使用平铺直叙或者是文字直接来表达意义，表达出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固定意义的关联性和指向性。传统理念中，在观看图像时，人们往往会因自身的境界和认识的不同而对欣赏有所限制。由于各式各样因素的影响，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很容易会发生变动。现代平面设计中广泛地运用着十字形符号，十字形符号在古代时是所有民族都尊崇的一个符号。现代赋予新的概念，最主要的表达为医院的标识。因此在医院设计中使用十字形标识的一般性言说，它是由平铺直叙或者文字表达来显现意义的，拥有着诗歌之外的特殊魅力。与之相反的是，很多平面设计使用了具有诗性美的语言。这种类型的平面设计并没有使用一般性的平铺直叙或者文字表达，它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更倾向于诗性美，而且相互之间的关系直接而又豁然。
这点在原研哉的梅田医院导向系统和VI设计中有着直观的体现，这家医院是一家技术和资金都十分雄厚的健康育婴医院，还取得了世界级的“婴儿之友医院”资格证。这家医院的标识系统潜移默化地向人们传递着它的理念和存在意义，不管是特殊的标识材料，还是十字形符号在导向系统墙面和地板上的应用，这些都不影响主题的表现。除此之外，原研哉还使用具有诗性美的言说方式，设计出“土地、植物、番茄”的广告，增强平面设计语言表现力的同时，也表现出不言自明的意义和情思。平面设计使用视觉表现来将信息灌输给观众，这一沟通方式往往可以使用多样的方式来进行创作，通过将符号、色彩和插图等视觉信息元素来传达出想要表现的想法和信息。这样的表现形式一般都会带有人类文明的印记，而这些印记最终还会反作用于人类。从这点来讲，平面设计语言只不过是强度和深度得到增强的言说。有的只是描述了外在的视觉表现形式，有的却能传递给观众以深刻的意境；有的只是使用了某种技术，而有的却可以将这种技术内在美呈现出来；或许有的只是为了迎合人们感官舒适而创作，有的却能让人们的心灵为之一振。由此可见，平面设计始终都是在用它本身的语言来表达，这样的表达方式想要表现出诗歌那样的意境，必须要通过对它本身词语的表现力的加强和深入，从而拥有诗歌中一字不着而又风流尽现的魅力，这样的表现方式正是体现了诗性美写实造形的特征。
（二）传神达意
诗歌在表现内在涵义时往往不会使用单一直接的表现方式，更多的还是使用多种富含诗性感情的表现方式。这样的表现方式常常都是无迹可寻，无理可依，给人以飘然洒脱的感觉。这就像当年严羽曾在《沧浪诗话》里说的那样，“论诗如论禅”“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无论是禅学的领悟还是诗学的领悟，归根结底都是心的领悟。心的领悟指的是人们在审美时对美直觉领悟或者体悟状态，由此可见，严羽对于审美主体在进行创造设计时对主观能动性的表达是极为重视的，而重视其追求与诗性美传情达意的特征是一样的。不管是在平面设计中还是在诗歌里，我们往往会遇到一些不可以凭借逻辑推理或者科学分析来完成的情思。这样具有深度的情感思想需要审美主体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用内心中最本真的部分来领悟。其目的是要使审美主体达到直觉体味的层次，这种层次一般都是来自于审美对象和审美结果二者的落差。在过去，对图形意义和文化方面十分重视，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来传达情感表达精神的平面设计师，往往将重点放在是否能塑造唤醒设计主体的情思共鸣。与此不同的是，另外一些只注重塑造视觉表现形式美的创作则将审美对象孤立在外。
这样设计的作品顶多算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永远无法获得诗性美的效果。设计者只有用心体悟诗性美，最终才能将写实、物质的部分转化为飘渺无迹、极具情思的诗性意境设计。这一创作过程重点在于情趣在意象中的表现，也可以称作是情趣的意象化。观众们通过作品所表现的意象看到其中包含的情趣，从而体会到设计者所要表现的情思。在审美过程中，我们会见到一种意象，这种见到指的就是审美直觉，而看到的这种意象会传递给观众以独特的情趣，这种传递指的就是审美表现。通过见到的审美直觉，传递出审美表现的情趣，这正是审美欣赏的过程。审美过程是这样的，那同样属于美学的诗性美也是亦然。由此可见，诗性美也应该尽力达到有形与无形的融汇和贯通，从中体现出诗性美的美感和作用。这样所表现出来的诗性美是一种感悟和想象的状态，而不是抽象的东西。因为诗意正是审美主体，直觉和作品之间相互碰撞所产生的审美体验，而以这种视觉欣赏的平面设计作品会更富有诗性。
（三）妙语抒情
对于平面设计诗性的审美绝不可能脱离设计者的意境空谈，设计意境正是诗意产生和发展的客观载体。如果是对直观感相的描写偏重于平面设计的语言特性，那么对于生命力的传达则主要表现为对审美主体心灵的接入。审美意境是审美主体和平面设计作品之间相互碰撞所产生的，也是诗性美思维方式在平面设计里最终的表现结果。什么是意境呢？著名美学研究大师宗白华先生认为，意境不同于功利境界的追逐利益，不同于伦理境界的追逐情爱，不同于政治境界的追逐权力，不同于学术境界的追逐本真，也不同于宗教境界的追逐信仰。意境介乎于真和神之间。意境本质上就是主观的生命情调和客观的自然景象的交融，换句话说也就是情景交融。意境是由三个层面所组成的。它包括对直观感相的描写，也就是写实；它包括对活跃生命的传达，也就是传神；它还包括对最高灵境的启示，也就是妙悟。意境所指，乃是诗情画意所想要表达出的情景交融之感，是艺术的无限底蕴，是能让人不自主地将身心融入其中的奥妙境界。在《辞海》中，意境被定义为“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生活图景和表现的思想感情融合一致的思想境界”。由此可见，平面设计的诗性审美是通过审美意境来实现进一步的超越的。
远古时期，马家窑文化时代所留下的彩盒上画有五人一队的舞蹈。然而在欣赏时，我们却不止能看到画面中所表现出的舞蹈，除此之外还有画面里所体现的音乐。可以说，自从绘画这一表现方式出现后，不论画面上直观地看到的图像是什么，其中都蕴含有如马家窑彩盒图案所体现的音乐的部分。这种以现实图案表现出超越现实的精神，并且将这种超越现实的精神在平面设计中具象化，这样的情感表现就是意境的创造。佛家有云：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指的是直观表现背后的人生哲理和体悟，这与诗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进行平面设计时，不仅仅以物态的形式表现，而是选择使用富含哲学理念的符号。这样，就是诗性美的妙语抒情了。
作者：刘莹 单位：南阳师范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