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本文所记述的是在2008年农历七月初三(公历8月3日)举行的,由新巴尔虎左旗担任主祭,新巴尔虎左旗与右旗合祭的大型宝格德乌拉敖包祭祀活动。祭祀活动的项目及时间安排:上午9点,诵经仪式。10点,摔跤、赛马、射箭比赛。整个祭祀活动为期一天。下午16点左右,祭山活动结束。
2.执仪人及其他参与人员
由于祭祀活动由新巴尔虎左旗担任主祭,因此,主持敖包祭祀仪式的僧人主要来自呼伦贝尔新巴尔虎左旗甘珠尔庙和阿尔山庙。只有少部分来自新巴尔虎右旗西庙。诵经队伍共由12名僧人组成,其中两名僧人是“塔嘿勒其喇嘛”,主要负责摆放供品和祭祀事物,不参与诵经。其余10名僧人按照身份、等级排成两排,面向敖包盘腿而坐,诵敖包祭祀经文。诵经席第一排最右边为上座,坐在最上座的是两位主持。领经师手持钹坐在一排中间位置,是整个诵经队伍的总指挥。第二排上座坐的是甘珠尔庙和阿尔山庙的“格斯贵”喇嘛,击鼓的僧人坐在第二排左数第二的位置。
3.重要法物与法器
钹,蒙语称为“铝”,俗称“大帽镲”,用两个铜片制成,上下两片,直径一尺半左右,中间突起处,钻孔,穿五彩布(绸)条,两片对击发出声响。在诵经仪式中常与鼓、铃、达玛如合奏。诵经音乐中的所有器乐合奏,均由钹起头,各类法器演奏的节奏以及时长,也都根据钹给出的信号进行控制。钹可谓是诵经乐队中的总“指挥”。在诵经队伍中,钹由领经师演奏。
达玛如,藏语,也有文献记载为“札玛茹”,是藏传佛教诵经仪式中常用的一种手摇双面鼓。鼓身由两块人的顶骨弧面黏贴而成,其上蒙上兽皮,左右有鼓坠,下为小手柄及绸带。演奏时,用右手握住手柄,左右摇动,使鼓坠不断击打鼓面而发出声响。在法会中,达玛如通常与哄哈、金刚杵并用,由大喇嘛演奏,演奏时法师左手持铃,右手持鼓,边摇边诵经。
哄哈,铜制,带柄,内悬一个铜或铁制铃舌,多与金刚杵和达玛如同时使用(见图三-四)。
咚,藏语,俗称海螺。蒙古地区一直沿用“咚”的称谓。一般在平时寺庙早课时,用于召集喇嘛。每天的日课诵经仪式中也经常使用。在敖包祭祀仪式中,咚主要用于敖包阿米卢拉呼仪式和祭敖包诵经仪式。在为敖包阿米卢拉呼时,僧人在绕敖包的同时砍奏咚,以示唤醒敖包神。诵经仪式中,咚亦有召唤神灵的功能。
(二)仪式的准备
担任此次宝格德乌拉敖包祭祀仪式主祭的新巴尔虎左旗甘珠尔庙和阿尔山庙的僧人在敖包祭祀的前一天晚上,赶到宝格德乌拉山下,选择仪式诵经地点,搭建大型帐篷。清晨5点钟,来自新巴尔虎左旗甘珠尔庙和阿尔山庙的僧人们上山为敖包添加新柳条,并在柳条和敖包长杆上面系上经幡和哈达。年轻的僧徒弟子吹奏海螺,绕敖包三圈,以示召唤敖包神灵,赋予敖包神性。大批信众凌晨2、3点钟便已赶到宝格德乌拉山下,男人们登上山顶,将自己带来的新鲜柳条插在敖包上,柳枝朝着自己家乡的方向,并系上哈达和禄马风旗,以祈求神灵保佑家人平安幸福。装扮完敖包之后,按传统的祭拜方式,戴着帽子、衣襟轻轻撩起垫于膝下,向敖包行三拜九叩礼。也有信徒以藏传佛教的祭拜方式,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然后在面前、胸前各停留一次,最后跪拜或行大礼。参加赛马比赛的选手,牵着自己的赛马,顺时针绕敖包三圈,边绕边向敖包祭洒鲜奶、点心或糖果,并大声唱《aobon nu Marzai》。妇女敖包上,人们同样绕敖包三圈,边绕边向敖包祭洒祭品,然后跪拜,不唱祭祀歌。
(三)仪式过程
1.诵经仪式
上午9点30分,敖包祭祀诵经仪式在高僧们的诵经声中开始。首先念诵的是皈依和发心的经文《伊特格勒》,这是僧侣在所有诵经仪式的开头必须念诵的经文。9点37分,诵经仪式进入祭祀阶段。首先念诵藏传佛教经典中的《雅曼达嘎》。在敖包祭祀仪式诵经中,《雅曼达嘎》是必念的经文,由于仪式较短,只念诵其中的一小部分,即《陶德巴索苏》(或称《亚木列阿列亚木列》)。祭祀诵经的第二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专门祭祀宝格德乌拉敖包的经文,这段经文非常短,因此,在宝格德乌拉敖包经之后,还要加诵一个适用于所有敖包祭祀的经文——《纳木德格桑》。10点22分,信徒们在高僧的引导下,伴随着诵经音乐举行招福仪式,蒙语称“达拉拉嘎阿布呼”。“达拉拉嘎”,汉译为招财、招福、召唤。招福仪式是蒙古族敖包祭祀仪式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从祭祀仪式一开始,信众就把带来的供品摆放在地上,其中多数是煮熟的全羊,围放在诵经队伍左右。随着僧人念诵《纳木德格·达拉拉嘎》,向神灵祈福,呼喊“呼瑞一呼瑞”,一方面是让神灵享用供品,另一方面祈求神灵赐福。诵经仪式结束后,信众将神灵享用过的祭祀肉食与家人分享,保佑家人平安吉祥。
10点27分,达拉拉嘎仪式结束,诵经也进入尾声。首先是《纳木德格桑》的一个小结尾,即《纳木德格·当日格》。10点29分,诵经仪式进入整个敖包祭祀仪式的尾声,念诵《当日格》。
10点37分,诵经仪式结束。信众们走上前,双手合十在胸前,从上座喇嘛开始依次鞠躬以示叩拜,僧侣们手持法物为信众摸顶。
2.那达慕
宝格德乌拉敖包那达慕包括赛马、摔跤和射箭三种比赛项目。赛马比赛分五组进行,清晨4点之前,所有参赛的马匹在主人的带领下到达宝格德乌拉山脚下,在比赛之前,马的主人要牵着自己的爱马登上宝格德乌拉山顶,顺时针绕敖包三圈,祈求神灵保佑该骏马获得比赛的胜利。上午10点,参加摔跤比赛和射箭比赛的选手开始报名参加比赛。15点左右,那达慕比赛结束。人们在会场周围搭建的蒙古包里举行热闹的聚会,悠扬的长调从蒙古包里传出,神圣的宝格德乌拉山敖包祭祀活动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落下帷幕。
从以上仪式实录可以总结出,宝格德乌拉敖包祭祀诵经音乐的基本结构与功能如下:
二、敖包诵经音乐中蒙古化因素的思考
敖包祭祀蕴涵着蒙古族的宗教观、世界观、生活观和人生观,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文化载体,承载着蒙古族光辉灿烂的民间音乐文化。通过对呼伦贝尔市宝格德乌拉敖包祭祀仪式个案的深入分析和综合研究,笔者有以下几点思考和发现:
第一,从蒙古佛教神灵体系的内涵来看,其中依然吸收了很多藏族原始宗教以及蒙古族原始信仰体系中对本民族非常重要的一些因素。任何宗教在异族文化区域中传播,必然导致两种文化在深层次上的冲突与交融,异族文化区的人会抑制同他的民族宗教或传统文化相抵触的宗教。为了克服对方的抵制,传教者总是寻找文化上的认同及宗教观念上的相似点,加以比附,使对方易于接受外来的宗教,吸取异质文化而使原来的宗教发生变异。藏传佛教传人蒙古地区后,与蒙古族传统的萨满教信仰之间进行了激烈的斗争。但在斗争的同时,两个宗教之间也采取了相互包容的发展策略,使得流传于蒙古地区的藏传佛教逐渐转变为具有地方特色以及民族特色的宗教形式——蒙古佛教。蒙古佛教中所有来自藏传佛教的神祗,可概括分为两大类:“阿莫尔楞贵·宝尔汗”(安息佛)和“道格希德·宝尔汗”(忿怒佛,即金刚佛)。“道格希德·宝尔汗”在藏传佛教的神灵系统中,排在第三位。根据《蒙藏汉佛教常用名词术语》中的解释,藏传佛教神灵体系分为三个层级,释迦牟尼是众神之首。第二层的是“伊德木”(佛等级的名称),意为“本尊、金刚、菩提萨埵”,雅曼达嘎神是五大本尊之首。第三层级是“却京”,即护法神,蒙语称为“道格希德·宝日罕”。“塔本·道格希德”(五大明王)是藏传佛教中主要的护法神,在西藏藏传佛教系统中,这五大护法神分别为纳姆斯莱、根布、却吉拉、哈木、扎木斯仍等五尊佛。在蒙古佛教系统中,是将雅曼达嘎列为“塔本·道格希德”之首,而不把扎木斯仍列人其中。并且,在蒙古佛教的各种祭祀仪式诵经中,《雅曼达嘎经》是必须诵读的经文,只是根据祭祀仪式的不同需求,经文的篇幅要做适当调整。例如,在上述宝格德敖包祭祀仪式之类的祭祀仪式诵经中,只要求诵读《雅曼达嘎经》的小祭形式,篇幅较短,而在寺院的大法会中则相反。
第二,在蒙古族信仰体系中,很多信仰因素根深蒂固,不会因为外在形式的变化而发生根本性改变。对蒙古族而言,高山历来是地方守护神的象征,建在高山之上、清水之畔的敖包是山神、水神等诸多地方神灵的栖息之地。因此,敖包祭祀是蒙古人对守护神崇拜之情的表达和祈福精神的寄托。不论是由喇嘛主持祭祀还是由萨满主持祭祀,不论是使用藏文诵经还是使用蒙文诵经,对蒙古人来说,敖包祭祀的功能和宗旨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敖包神”在蒙古族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永远根深蒂固。笔者在呼伦贝尔新巴尔虎旗的多次法会考察中还发现,敖包是地方守护神的象征,这不仅体现在敖包祭祀仪式中的蒙古族对佛教诵经音乐的集体认同,还体现在蒙古佛教寺院的大型祭祀活动中象征性的敖包祭拜仪式环节。新巴尔虎右旗西庙每年举行的“四月法会”和“六月法会”中,都有祭祀地方神灵的仪式环节。届时,在法会开始前,喇嘛们在庙仓念诵《纳木德格桑》,向土地神、地方神、家乡地祗(圣山、圣湖守护神等)敬献供饮。甚至有些寺庙还绘制出地方守护神之画像,这些画像平时保存在寺庙里,只有在举行仪式时才拿出来挂在敖包上,在祈祷的经文中,留下了藏传佛教教义的印记。可见,藏传佛教在蒙古化的过程中,保留了敖包作为“地方守护神汇集之地”这一原始信仰内涵。作为一种兼具宗教和世俗功能的纪念性建筑,敖包是以蒙古族传统文化的面目展现的,虽然其祭祀形式发生了一些变化,甚至融入了诸多藏传佛教因素,但其本质却具有蒙古民族特色的信仰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