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疏离与冲突：对寝室悲剧的解读
寝室空间的在场与教育行为的缺失、物理空间的接近与心理距离的疏远、网络空间的沉溺与社会联系的断裂这三对矛盾又进一步加剧、深化了人际间的疏离。这种疏离是个体从寝室及其活动中孤立出来的状态和体验，也是个体不能与寝室成员建立有效联结的一种障碍。在实际生活中，疏离不仅表现为人际关系上的隔膜，如隐藏彼此真实的需要，回避或漠视对方，以粗暴的语言和行为刺激对方；还表现为内在价值观念的剧烈对抗，如对事物的看法、自我的认知、利益的追求等，并在不同的基点上向着不同的方向、层次发展、跃进或跌落，[4]更有甚者，透过最后的冲突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冲突是在价值观、信仰以及稀缺的地位、权利和资源分配上的斗争，在这种斗争中，一方的目的是企图压制、伤害或消除另一方。[5]现实中的寝室悲剧都是以“消除另一方”为直接目的。疏离与冲突是人际关系的组成部分，但是人际的疏离并不必然产生冲突。那些成员关系融洽、经常沟通的寝室会因为寝室内部保护群体存在和维持功能的“安全阀”的作用，如寝室成员的聚餐、外出活动、“卧谈会”等，排除社会关系中积累起来的紧张情绪和敌意，防止敌意情绪积压到一旦爆发就会瓦解整个群体的程度，从而消解掉危害较大的冲突，并通过“清洁空气”的作用，重新建立双方的关系。[6]换言之，在成员联系紧密的寝室里，即使发生冲突，产生的危害也是有限的、可控的。相反，处于疏离状态的寝室，内部的“安全阀”则因为寝室成员彼此抗拒、沟通不畅，而几乎不能发挥作用。人际关系疏离陷入了交往的僵局，又从中引申出淡漠甚至敌视，对立成为双方顽固的情感与态度的定势。如马加爵写道：“原来每个人长期以来一直这样凶悍地歧视我、残忍地嘲笑我。”在特定的条件下，“紧张由于阻塞而在个人中积聚起来，这样就造成了毁灭性爆炸的潜在性”，[7]冲突一旦爆发，后果势必严重。如果说疏离是环境作用的反应，并非出自寝室成员的自觉选择和主动追求，更多的是身不由己；那么恰恰是疏离凭借着独特的逻辑，造成个人主观选择、精心谋划的“冲突”的结果，使朝夕相处的学子同室操戈，以极端的方式为最终的“疏离”划上了休止符。
二、预防寝室悲剧的对策
寝室悲剧目前处于个案的范畴，但是，大学生寝室内的人际关系不良、心理问题频发、矛盾冲突不断却逐渐呈现高发的态势。因此，为了身处寝室的每一个大学生的身心健康与和谐发展，有必要从制度层面进行思考和设计，预防寝室悲剧的发生。
（一）国外高校住宿管理的经验借鉴
国外高校学生的住宿模式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对于住宿生活和住宿教育的重视却始终是学生事务管理富有特色的项目之一。因此，总结和借鉴国外高校在住宿管理中的有益经验，对于破解我国高校当前住宿管理面对的难题，改进和加强工作，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1．全人教育的住宿学院始于英国剑桥大学、被众多高校效仿并延续至今的住宿学院，以宿舍为依托，充分发挥宿舍的教育功能，让居住于内的学生受益良多。如在哈佛大学，新生统一居住在哈佛学院中，耶鲁大学的新生则统一居住在耶鲁住宿学院。住宿学院健全的机构设施、丰富多彩的活动、充满“人性化”的服务以及与学术性院系的默契合作，不但提高了学生的专业知识，而且有效实现了学生品德、体质以及社交、合作、组织能力等综合素质的培养。[8]在住宿学院里，宿舍成为媒介，将学习和生活很好地结合起来；学生则是宿舍生活的主体，通过住宿生活获得生活经验，开展全方位学习，从而让学生在“住宿”的过程中得到“学院”可以教给他们的一切，[9]更好地成长和发展。
2．精心营造的文化氛围哈佛大学前校长洛厄尔认为，大学教育不应仅仅局限于课堂，还应在日常生活中进行，为学生创造优良的环境对大学教育而言至关重要。这一点对于学生居住的生活园区同样适用。精心营造的园区文化，不仅可以使学生从心灵上受到启发，也容易从感情上引起共鸣，在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过程中塑造学生。国外高校住宿学院的校园环境经过了历代学院管理者的精心设计与悉心维护，大多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漫步在建于15世纪的哥特式庭院中，或是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里，瞻仰着拜伦的全身玉石座像或是“牛顿苹果树”，对于学院的荣誉感和归属感在学生的心中油然而生。[10]
3．自主管理的主体模式国外学生在校期间必须参加一定的社会服务工作，学校也有义务为学生的发展提供多种展示才能的空间和机会，鼓励学生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这种以学生为主、自主管理的模式，在住宿生活中也不例外。为鼓励学生参与管理，耶鲁学院出台相当优惠的政策，如将学生参加宿舍管理工作纳入勤工助学范畴，任职学生可享受伙食免费、住宿免费，获得少量津贴的待遇。[11]在很多国外高校，研究生和高年级学生担任住宿助理，协助导师提供专业方面的介绍和辅导，对新生学习和个人生活予以建议和指导，举办文体活动以及参与学院管理。学生通过组织此类活动，不仅锻炼了工作能力，实际上也增强了责任感和主人翁意识。
4．基于需求的住宿安排国外高校的学生在住宿方面有更多的自由选择空间，如根据个人的特点选择或由校方匹配室友。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新生提交的住宿申请表中不仅要填写个人的基本信息，还需要勾选自己的住宿偏好和生活习惯。比如，要申请双人间宿舍，就需要在“室友匹配”一栏说明自己的住宿习惯。这些信息将被录入数据库，作为计算机抽签分配宿舍时的参考。据该学院统计，约70%的大一新生都能根据自己前3位的偏好分到各自的宿舍。[12]这种基于学生需求的住宿模式，让学生真正地融入寝室生活，愿意主动去了解并尊重彼此的差异，互相理解和学习，也才能更好地防止悲剧的发生。
（二）破解深层矛盾的路径选择
预防悲剧不能就事论事，而是要重新梳理以往的工作，整合更多的资源和方法，实现教育、管理、服务的有机融合，朝着有助于实现良好住宿教育目标的发展方向努力。
1．强调教育为基的工作理念，整合各类优势资源，重心下移至寝室大学不仅仅要为学生提供良好的硬件设施和优秀的教师,而且应该考虑如何在学生的日常生活中建构一个安全、温暖、有意义的空间。作为学生在课外花费时间最多的场所，寝室的环境氛围、管理制度、文化活动和组织体系都在发挥无声的教育功能，从而弥补学生课堂学习的不足，提升学生的课外学习经验。因此，寝室所在的住宿区域不应局限为居住场所和生活空间，更重要的还应成为一个教育机构、文化载体，成为教育和培养学生的立足点和依托。为了加大寝室中的教育工作力度，高校可以借鉴国外住宿学院的经验，将全人教育的重心下移到寝室，如聘请有学术特长和敬业精神的专业教师或退休老教师担任学生的驻楼导师，从人生励志、学业解惑、个人发展等不同方面对学生进行个性化的指导。同时，邀请成功人士、杰出校友定期到楼幢、寝室，以谈心、讲座、沙龙等方式与学生进行人生感悟分享和成功经验交流，引导学生进行人生目标规划。与学生密切相关的学业辅导、生涯规划、职业指导、科创竞赛等活动也可依托楼幢、寝室开展，倡导积极向上的寝室学习氛围。还可在高年级优秀学生中公开选拔一批学业成绩优秀、综合素质高的学生担任“寝室生活导生”，并安排“导生”与低年级同学一起住宿，及时解决他们在住宿生活中的困难。
2．坚持学生为本的工作模式，开展多元服务活动，满足学生的需求住宿生活对学生而言，应该是契合自身需求和发展特点、带有个人独特印记的个性化产物，而不是生硬管理的某个房间和床位。高校要改变原来在住宿工作中以“物”为主的工作模式，更多地关注“人”，从“重物轻人”到“由人及物”。基于学生需求的工作模式，要从有利学生成长的角度出发，主动了解并尊重学生的个性，根据学生的需要和利益，积极为学生的住宿生活提供多方面服务，如允许学生自主选择室友，设计跨专业的混合住宿，创造条件让学生参与住宿管理，等等。唯其如此，才会让学生真正地融入寝室生活，有更多的空间和可能去挖掘和发挥自己的潜能，这也是实现大学多元化、国际化的重要步骤。在“由人及物”的过程中，高校还要进一步改善学生寝室的硬件条件，尽可能地为学生配套相应的文体活动场所，为学生的交往提供更多的空间。在此基础上，开展生动的文化交流，以多样化的活动打造正向积极的寝室文化，同时让学生认识他人、融入集体。要充分发挥现代化的信息传播手段在寝室中的正向作用，以寝室、楼层、楼幢为单位，构建基于新媒体的学习、考研、阅读等趣缘共同体。
3．倡导和谐友爱的人际关系，借助专业化的心理辅导，构建良好的氛围寝室人际关系是大学生最重要的人际关系之一。寝室成员之间的关系是否融洽，直接影响着个人的心理状态、学习效率和生活质量。构建和谐的寝室关系，既需要个人的主动投入，也离不开专业指导。高校应在原有的校、院、班三级心理健康教育网络的基础上，将寝室也纳入防护网格中，推进心理健康教育进寝室。在寝室开展心理健康辅导、教育与干预工作，有助于从源头上主动了解学生的心理动态，及早关注学生的心理问题，防范于未然。针对寝室内人际矛盾多发的特点，可开展新颖多元的工作，帮助学生掌握人际交往技巧，培养良好的个性特质。比如，对于寝室交往障碍，可组织发展性小组，以团体咨询和朋辈辅导等方式进行集体心理辅导，通过小组活动加强同学间的联系，改善认知，增进了解，在相互信任的氛围中，紧密地团结起来。对于一些学生长时间待在寝室打游戏、上网的情况，也可运用社会工作的专业方法主动出击，联合学校的学生工作、心理咨询的力量，设计、开展更多的适合大学生健康成长的活动。寝室空间内交织着学校、行政管理人员、教师以及学生等组成的各种关系。寝室悲剧仅是学生之间某一类关系的极端、个别表现，更多复杂的关系伴随着宏观社会的变迁，正逐渐浮现在教育者面前。比如，在社会分化的大背景下，寝室的极化作用加剧，“富二代”、“官二代”、“民二代”在寝室话语体系中的权力分布如何，对个人的影响如何？又如，在推进生活德育的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专业教师、管理者和学生的定位与关系。就此而言，本文只是一个开始。
作者：张洁 单位：上海大学学生社区管理部
